主题:独步华南之巅——youyou555的猫儿山苦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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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步华南之巅——youyou555的猫儿山苦旅

《中国地图册》[1],第24页,广西壮族自治区,在北纬26度,东经110度线附近,有一个很小的三角,旁边标注着:猫儿山,2142。

曾经很多次,我翻开地图册看到这个小小的三角时,那仅仅是一个让我感到遥远、陌生和抽象的地方。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家在广西,如果不是因为它是广西乃至华南地区的最高点,我甚至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。它漫长地沉睡在我的生命里,也沉睡在很多人的生命里。

如今,它对我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,当我再次凝视这个小小的三角,我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地图,穿越了时空,穿越了迢递千山,潺湲万水,重新踏上那11个小时的艰苦旅程,置身于精神和肉体极限的搏斗之中。它已经溶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,抚慰着我内心深处随时可能产生的的空虚、焦灼和惶惑……

(一)、出发

2003年11月13日,广州,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,下午6:00,我从西华路尾的停车场搭乘开往桂林的大巴,再次踏上了冲击华南地区最高峰——海拔2141.5米的猫儿山的征途。这是一次前途莫测的、孤独的旅程。

这也是一次酝酿已久,毅然决然的旅程。去年12月6日,我就曾经计划攀登此山,因为对南下冷空气的判断失误,结果在阳朔和冷空气亲密接触,在瑟瑟冷风中滞留两天一夜后,无功而返。现在看来,当时在其他方面的准备也是很不充分的。这以后一年中,我又陆续阅读收集了一些资料,尤其是色影无忌的杨夕的若干文字(参考资料[2][5][6]),进一步加深了对攀登猫儿山的认识。

远行要选好天气,尤其是登山。出行前一个月,我就留意北方冷空气的活动,因为冷空气影响后几天,将会带来晴好的天气状况。大约在11月10日,盼望已久的较强冷空气影响华南,12日开始华南地区天气转好,我告诉自己,出行的时候到了。更巧的是,电视台预告11月14日夜将出现每小时80颗密度的狮子座流星雨,如果能在海拔2000多米的高山上观测这一景象,那真是太有意义了。

我的计划是11月14日早到达桂林后,直接奔赴猫儿山,从梯子岭上山,费时一天登顶,夜宿山顶,15日观日出,下山。可能的话,在附近村寨住一晚,在猫儿山附近的大峡谷等地转转,16日下午返回广州。

我在西华路尾上车的时候,还碰到四个去阳朔游玩的学生,还有几个去阳朔攀岩比赛的。大家似乎都是通过某种途径得知这个乘车地点。其实,我事先还专门问过,在窖口车站,也有很多开往桂林阳朔方向的车,价钱也在6、70元这样,时间大概在6点前后。目前西华路尾下午6点的车只有一趟。出于方便考虑,我携带行李约5点到达西华路尾,还有位,现买的票,60块。

(二)前往高寨

车开了一夜,按正常应在凌晨3、4点到达阳朔,但不知为何中间在什么地方停了很久,我迷迷糊糊的也搞不清楚,结果6点才到阳朔,只5分钟,一伙人都下了,车又开了一个多小时,到达桂林市。清早的桂林市区冷冷清清的,没什么人气。我看到天色阴沉,愁云惨淡,气温较低,似乎冷空气的影响还未过去,心中不禁泛起疑虑。更疑惑的是,手机接收到桂林本地的天气预报竟然说今天晴!

在汽车站下车后,在车站场会有不少妇女说要给你带路上车,不必理她们,更不要随她们去哪里吃东西。我在车站旁的小路边上,自己找了家店吃米粉,同时问了一下,前往桂北兴安的车都从这条路开出,只要站在路边拦即可,不必到车站买票。

在路边等车的时候,我看到有很多小贩卖柿饼和苹果。我想了一下,买了四只苹果,后来证明这真是英明的决定。因为在攀登的过程中,我带的饼干等几乎没动,这几个苹果既填了肚子又解渴。

我看到一趟开往资源的班车,因为地图上看也是经过桂林到兴安的路,我问是否经过百竹铺,说过,我就上了,塞给5块钱也不管她嘀嘀咕咕的嫌少。大约开了一个小时?经过灵川,到了百竹铺,一个岔路口。其实还可以接着往下坐的,因为往资源方向去的车经过华江县城的路口。但是我不知道,就下了。百竹铺说不上是村镇,只是一个路口、地方,有几家店。

我在一家店前坐下,问到从兴安去华江县城的车还是蛮多的。等了一会,车就来了。上车4块钱到华江。车过溶江镇后,就沿漓江上游走,路很宽敞,江水看过去也碧绿碧绿的。到了华江路口,车就拐进比较差的路了,我看到路口指示牌写着往资源的方向,才明白我其实刚才不必在百竹铺下的。

到华江县城大约是10点了。我看到天色还是很阴,没有晴天的迹象。在到华江的路上,我先后看到有两趟写着高寨到兴安的大巴开出来,以为华江到高寨的车还是蛮多的,其实大概只是早上和下午有几趟。我到华江后,没有碰到往高寨的班车,路边有一辆私人开的黄色丰田面包,车老板看我装束问我是不是去高寨猫儿山,我说是,他告诉我现在只能坐他的车,3.5元,我看几个本地人也坐,跟司机还很熟络的样子,就跟着坐了,临走还在旁边商店买了瓶水。

车沿公路开行,海拔似乎不断升高。一路上沿着漓江上游前进,我注意到这一带遍山毛竹,河滩上乱石堆积,江水清澈,景色还是相当不错的。天还是有些阴,但是远处一块蓝天露了出来,有不断扩大的迹象。

大约10点30分,经过几个村寨后,车开到了猫儿山山门前。司机告诉我,包车上去要150,我看没有别的旅行者,就没答应。他又提出可以给我带路,送我到梯子岭要20元,我想按杨夕的描述,到梯子岭也应该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,不会很难走,也没同意。不过,从他口中得知,进山门票25元,学生凭证15元。

下车走到山门前,这时太阳已经露脸,天气开始转晴了。山门在一座桥前,桥下想必就是漓江了,水很少,看上去象山洪爆发后的乱石滩。山门前有几家店铺,聚了些闲散的村人,对我的到来似乎习以为常。一只猫不知藏身何处人家,叫来叫去,这也算是对我的欢迎吧。猫儿山何以猫儿得名?此处的声声猫叫似乎给我一个还算牵强的答案。我自行拍了两张照片,然后收拾起来,取左边的路开进。时间是10点40分。

(三)挺进梯子岭

这是一条地道的山路,很快走进山中。碰到几个村人,问了只要沿路走就可以了。远处高山崔巍,近处鸟鸣声声,两旁的毛竹苍翠,山风吹过,竹影摇曳,姿态婆娑,那种久违的心旷神怡的感觉,油然而升。

山路走下去,被一片乱石滩截断了。只好踏上石滩前行。走不一会,到了溪边,溪水在乱石中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,山泉淙淙而下,注入潭中,十分清澈。我想这大概就是杨夕描述过的水潭了。这里四周一片幽静,回望过去,群山环抱,似乎处于一个小峡谷之中。

我看已经11点30分,也就是说我走了一个小时。我决定就此休息一下,刮刮胡子。因为估计再往上走爬山时就不大可能有水源了。于是休整了一下,拍了两张照片,吃了个苹果,看看快12点了,急忙又背上东西上路了。

沿着相当崎岖的小路前进,我一直希望那座桥尽快出现。可是走来走去,还是没见,后来走到一个看上去象是小水坝的地方,我看到有几截石板横过溪流,而前方山侧有一条很陡的小路,这就是梯子岭?似乎和[2]中说的不是一个位置。不管它,上。钻过树丛和山崖去,才听到轰轰的水声,一座跨过急流的桥展现在眼前。就是它了。过了桥就是梯子岭。

桥头有几个民工,不知正忙什么,我和他们打过招呼,过桥,开始了攀登梯子岭的漫漫征途。此时大约12点。

事实证明,攀登梯子岭是一条相当艰辛的走法。所消耗的体力和时间,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。方圆数十里渺无人迹的环境下,一个人孤身挺进,是承担了不少风险的。所幸的是,这条路一直有手机信号(中国移动的),使我确信自己在不测的时候,还有机会和外界取得联系。

梯子岭开始还有一些石级,路虽然很陡,也还算路。我走上一段,就开始喘气了。背负的行囊,开始重如千钧了。再走,石级都没了,好象是沿着一条干涸的山涧在往上爬,只有前人踩踏出的坑窝可以辨认,同时,还可见前人留下的食品杂物。一路在树林中穿行,毛竹、大树遮天蔽日,不太容易看到其他的山峦,我见没有景色可拍,就把相机收起来。

大约在12点30分,走到一乱排木堆放处,我解下行囊坐下休息,勉强吃了几片饼干,把一瓶剩下的水喝完。此时,我还有一瓶600ml水,两个盒装奶,几根火腿肠,两包饼干,两支巧克力,三个苹果。背包中还有一条厚毛裤,一件夹袄,一件毛背心,SIMMONS10X25望远镜、电筒、电池、地图册、药品等物事。另外有摄影包约4kg,还有一个脚架。身上带有仿美式军匕和指北针,此外就没有什么野外装备了。

休息过后,又背负好行囊往上走去。直到此时,我还以为梯子岭大约2、3小时就可以爬完,预计3点以前走上大路。

一路走去,路上有不少垃圾,什么伊利牛奶、蛋黄派、DOVE、Extra,等等,散布在山涧沟里,看来是雨水冲下的。这些垃圾虽然影响环境,但此刻荒山野岭的,倒成了指路的标识了。要是没有这些垃圾带路,恐怕走起来还要费不少周折哩。因为前进徒中,就多次出现了岔路,而这是参考资料中未被提及的。出现岔路,只要坚持向上,向高处走就可以了,不要走往低去的路。我就走错了一次。那条岔路好象是才有人走过似的,只是没有垃圾。结果我一路走去,走到头也不知何处,所幸那里居然有几个民工作业,告诉我前面没路,路是他们开的,我才急忙回返,一来一回,耗掉10几分钟。

行进途中,偶闻开山炮声轰响,回声裂裂,仿佛大山在愤怒的咆哮:“为什么伤害我???——”此外则万籁静寂。

梯子岭路上草木很多,有很多蜘蛛网横行当道。我不知道是什么蜘蛛,看上去挺象《发现频道》里播过的有“黑寡妇”之称的毒蜘蛛。一路上我不敢丝毫懈怠,因为我此行没有带解毒剂之类的药物。大多数蛛网可在阳光下看到,我用匕首砍下一段树枝开路,要是有不小心碰上的,则狂奔几步,因为蜘蛛一般躲在旁边的树丛里,觉察有震动后出来猎物。随后拍打全身,尤其是衣服领口等处,务必清除粘身杂物,拍打不仅拍落可能黏附的毒虫,也能拍死它们,否则让它们咬上一口,后果难以预料。

缓慢的前进,缓慢的上升。头顶的大树逐渐退去,两旁的高山灌木多了起来。我的腿开始抽筋了,好几次我不得不坐下来,拍打、揉搓,放松活动腿部肌肉。消耗了一盒奶,一根火腿肠,一只苹果。我这里需要强调一下,纯牛奶实在是太必须了,解渴,还补充热量;火腿肠也不错,一定要肉含量多的那种,否则都是淀粉,很难下咽;还有咸菜,因为出汗,要补充盐份,我后悔没带,所带食物中只有火腿肠是有点咸味的。不过也将就了。这些东西下肚,一下缓解了饥渴,作用明显。

崎岖蜿蜒的小径不断向上延伸,前面的丛林一点也没有开阔的迹象。没有人声,也没有机动车辆驶过的轰鸣,我不知道这条所谓的“捷径”到底什么时候到头。时间在分分秒秒的流失,看时间已经3点30分了,距离从猫儿山山门出发已经过去了5个小时。也不知是第几次坐下来休息了,我眺望远处的山头,阳光披洒过山脊,留下万道金光,十分好看。然而环顾四周,却是草深林密,不见人迹。我沮丧想,要是天黑前还走不上大路,可就太危险了。无论如何也要在天黑前走出去。想到这里,我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,又重新上路。

感觉越来越靠近山脊,可是前面还是看不见什么。远处山腰上出现一段石墙似的东西,不知是什么。但起码看到了人工建筑的东西,也许附近有人家什么的,我心里多少安慰起来。渐渐的,我离那段石墙越来越近,突然,我醒悟过来,那是盘山公路的路基!

果然,我加快步伐,又往上走一小会之后,就走出了梯子岭的小路,来到了大路上。此时已是下午4点。

(四)红军亭

费时5.5小时和消耗了大量体力之后,我来到大路上。按资料的说法,路程才刚过半,距顶峰还有15、6公里。我估算了一下,如果从大路上山,按每小时4公里左右行进,走到这里也不过4小时,而且还省去了穿越丛林的诸多危险,还有机会碰上上山的车,搭个便车什么的。由此看来,从梯子岭上山真有点事半功倍,得不偿失。

后面这15公里虽然是大路,但究竟怎样我心里也没数。此时我尽管精神还充足,但体力所剩无几,恐怕每小时只能走2、3公里。按最坏的估计,也许要7、8个小时,也就是半夜11、2点才能到山顶了。我看着西斜的太阳,心想,走夜路是在所难免的了。

在路边稍事休息,拍照留念后,我沿大路向前走去。按资料[2]的说法,前面就是老山界和红军亭。资料[3]说的不是一个地方,让我有些疑惑。而且,前面还有检查站?那岂不是还要买门票了?可在资料[5]中说不用的。

转了个弯后,前面传来碎石机的突突声,几个路工在护路,也就是往道上铺些碎砂石。因为盘山路是土路,这种路到了雨天就是烂泥路了。我走过去,和他们打招呼。他们问我怎么上来的,我说从梯子岭。他们还问我怎么自己来,不带个妹妹一起。我不禁为山里人这种幽默感开怀大笑起来,身心感到轻松了许多。

从路工那里得到确认,离山顶还有15公里,正常走要8、9点到。告别路工,我就看到远远的山坡上有个小亭,想必就是红军亭了。走了一段路,我注意到路边有一块不起眼的碑,写着“老山界红军纪念亭”字样,边上还有一条石板小路。去不去看呢?我想了一下,走上了这条小路。通向红军亭的小路蛮远的,出乎我的意料。更要紧的是,我的膝关节酸疼不已,上台阶十分费劲。我有点后悔了。不过已经上来了,只能咬牙上去。一步一步走了10多分钟,终于到了红军亭。

红军亭有块碑,上有陆定一的题字:“泰山之雄,华山之险,庐山之幽,峨眉山之秀”,落款是1990年。陆老的《老山界》一文我想有点岁数的人都在语文课本里学过,文章以革命浪漫主义的情怀,生动记载了红军翻越这个※※中第一座难走的高山的艰险经历。1934年12月,※※红军以损失过半的惨重代价,于广西界首突破了※※※部署于全州、兴安、灌阳一带的湘江防线,※※※※※※※※率领※※※※两个纵队和红军一方面军共3万余人,先后从兴安千家寺和塘垌出发,分两路翻越老山界,经过两天两夜急行军,分别于5日、6日到达资源县两水苗族乡塘垌,成功避开了敌人追击。

站在红军亭,独自凭栏,但见远处,苍山如海,斜阳残照,※※※诗词里描绘过的“五岭逶迤腾细浪”的恢弘画卷,此刻就展现在我的面前。没有西风烈烈,长空雁叫,也没有马蹄声碎,喇叭声咽,只有莽莽群山,沉默无语,它们见证了大半个世纪前“红军不怕远征难,万水千山只等闲”的不朽奇迹,如今又见证了我的到来。想到这,不禁心生一番嘘唏感慨。

休息拍照留念后,太阳已经落下前面的山脊,我看表5点了。红军亭前有条小路不知通向何处,既然有路,想必有出口,我就走过去。走了一会,居然走回到大路上。后来下山时我才发现,走上红军亭这段小路比走大路省些路程,因为大路盘山兜了几个圈子。

5点多了,我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。虽是大路,也不好走,尽管有两道车辙,却还是坑坑洼洼的,时不时还绊脚。我穿的安踏旅行鞋原本厚实的鞋底,经过长时间的跋涉,早已经疲软不堪,失去了缓冲作用。此刻走在砂石路面上,真说得上步履维艰了。我看着暗下去的天色,心想要是有车的话一定上了,因为能在天黑前到达,至少还有多点时间休息,如果能赶上看看夕阳就更好了。可是,走了半天都不见人,这时候会有车上山么?

正想着,突然后面就来了辆车!是辆写着“兴安巡防”的面包车,我连忙招手示意,但车没有停,路过我的时候司机探头对我说坐满了!

看着车绝尘而去,我不仅沮丧万分。没办法,继续走吧。前面有排房子,大约就是道班的所在了。走过前面,我看到那里面好象破破烂烂荒废好久的样子,也不知有没有人,就没进去,接着往前走。此时我记下时间是5:27PM。

(五)荒山野岭走夜路

走过道班不久,我又累得不行,就卸下背包坐在路面上休息,吃喝了点东西,胡思乱想了好一会,又起来接着走。

天色越来越暗了。我看了一下出发前画的草图,前面路程过半处有铁杉林、美军※※纪念碑等景点。按资料[3]的说法,似乎先到八角田的美军※※纪念碑。八角田,一个奇怪的名字,此刻,成为我心中默念的下一个目标。我盼望着前方出现纪念碑这样的标志物,这样我就知道自己离终点又近了一半路了。

前途漫漫,蜿蜒回转中海拔还在缓缓的上升。我费劲的挪动脚步,两腿已经不听使唤,整个人似乎只是在跟随本能的驱使前进。

天色完全暗了下来。只有西方的天空残余着暗淡的橘子色。大概是海拔高的缘故,四周并非完全漆黑一片,至少伸手可见五指,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也还清晰可见。前面的路也能看到两道白白的车辙。为了预防路面上出现什么虫蛇猛兽,我还是取出电筒,时不时照照前路。尽管如此,我心中却没有多少恐惧,我想,我是被没完没了的转弯,一个又一个的坡度折磨得麻木不堪了。

爬过一个又一个的坡,我感到离头顶的天空越来越近了,没有皓月千里,却是繁星密布,触手可及的样子。远处山下一侧,还可见星星寥寥的人家灯火,看得我十分羡慕。此刻,我多希望能找个什么有人家的地方,歇一下,喝口热水呀;或者,出现个同道者聊聊天互相安慰一下。可是我知道,今晚这漫漫长路上,不可能再有别人出现了,也不可能有人想到这几十公里黑灯瞎火的山路上还有我在。一种被遗忘的孤独感袭上心头,我有些后悔这次旅行了。迈着沉重的脚步,背负着沉重的行囊,我甚至有些绝望的想,今晚这么走下去还能走到头么?就在心情十分黯然之际,突然,一棵硕大的流星划过前方的天空,拖曳出一条明亮的轨迹,我惊呆了。流星雨开始了么?我极目四望,没有再看到别的流星。事实上,一直到我登顶,都没有再看到流星的出现。

清冷的高山寒风吹过,原来还汗流脊背,现在却不由打起了哆嗦,我再次坐到路上,拿出夹袄、毛背心穿上,感到暖和很多,吃喝了一点东西,继续前进。

好象又走了很久,前边右方的黑暗里出现了建筑轮廓,傍着山,象是个高台。我用手电指过去,看到了高台壁上“铁杉林”几个大字。还有台阶通上去。那就是地图上的“铁杉林”景点了。根据杨夕所画的地图[7]上的标识,此处离顶峰还有8公里,也就是说从梯子岭出口算起,我已经走过了半程。但是怎么没有看到美军机坠毁纪念碑呢?应该就在这附近呀?我奇怪着,用手电又照照四周,没有发现什么别的,也就未做停留,匆匆走了过去。

过了铁杉林,大约19:40,我感到又坚持不住了,瞅着路边一块大石,就卸下行囊,坐了上去,喝了几口水,吃了些东西。这已经是过了红军亭后第4次休息了。路的两侧都是山坡树林,黑压压的,偶尔还听见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窜跃,发出悉悉嗦嗦的响动,我的心不由紧张起来。没敢呆太久,就打着手电又匆匆上路了。

逐渐的,我感到路平缓了许多,甚至还有下坡的路,周边也开阔了很多。我估计已经走在了山脉的脊梁上。

正走着,前方路边出现了一个水泥砌的※※台,还有几根栏杆护着。我用手电照过去,发现边上还有块碑,写着“高山矮林”字样。想起杨夕画的地图,高山矮林是路上距顶峰最近的景点,那么,我离主峰不远了!我不由信心大增,决定在这休息一下,以准备最后的冲刺。

观景台只有几米见方,面对山谷,往下看去黑黢黢一片,远处天际则山廓绵延。我坐下喝了口水,用手擦拭了一下水泥面,感觉不凉;用手电看看,居然还没什么尘土,索性就躺了下来,仰面朝天。顿时,感觉自己就被整个天空所环抱着,夜空十分的净澈,星河璀璨,一望无垠。四周偶有蛩响衰草,微风吹过,丝丝幽幽。享受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安谧宁静,我的思绪不由的飘了开去,想起很久以前在大学时代唱过的那首歌:

“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,
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;
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,
却发誓要带着你远走到海角天边……”

许许多多的往事,许许多多的人们,许许多多的情感,许许多的遗憾,被这心中的旋律所牵动着,一一浮现出来,让此刻的我深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忧伤与孤独之中,想着想着,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星星点灯,照亮我的前程”,我振作精神,重新上路,时间快21:00了,休息了约20分钟。躺下休息的结果是大大缓解了疲劳的感觉,我的步伐也轻快了一些,关键是,我知道自己离终点很近了!

走了一会,在左前方11点方向的远处山廓上,我看到的一片晕光,想必那是顶峰电视插转台的灯火了!走了一整天,总算又感到了人类的存在,我的孤独被那片隐隐约约,但却充满希望的灯火一扫而光。在那片灯火下方的半山腰里,还有些淡淡的光线透过树林,我记起那应该是地图上的什么山庄。果然,前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,左边往下,右边往上。我用手电扫了扫,没发现明显的标识,想了一下,往右边走去。大概又向上转了一两个弯,顶峰的灯火已经十分清晰,电视发射塔上一闪一闪的信号灯也沥沥在目了。

(六)登顶

一步一挪的挨近,那种成功在即的喜悦支撑着我努力迈出最后的脚步。在转了一个弯之后,山顶电视转播站终于完全出现在我眼前。几栋楼房和高高的发射塔,笼罩在辉煌的灯火下,显得如此富有生气。

没有鲜花,没有掌声,没有喝彩、慰问的人群,在一片寂静当中,我跨进了山顶转播站的大门,看了一下表,此时刚好21:30分。

也许不太甘心如此寂寞的到来,我看到门边有个值班室样子房间,里面有个人看电视,就上去拍拍窗户,他看到我,露出挺惊奇的样子,连忙走出来开门。他问我来找谁的,我说来旅游的。然后问我怎么这么晚来,我说我走了一天,他不太相信的看了看我身后,然后问,你一个人来的呀,我说是啊。我问他招待所在哪,他指了一下,告诉我上面的那栋大楼就是。

又走了几分钟,我走进了招待所大楼——云峰旅馆。云峰旅馆象个宿舍楼,进去是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大厅(也许本来就是球场,中间撂张乒乓球台,一边墙角还有一溜看椅),十分简陋。二楼回廊处是客房,一角有个小卖部,也是管住宿的地方。我过去开房间,看到里面有几个职工在打牌,一个女的管开房间。我一看房价,吓了一跳,这里的普通双人间都要1、200块钱。我问有没有便宜的,那个女的说没有,我看她没说实话的样子,告诉她我知道有20块钱的铺位,她说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房间了,房间都在装修。我问房间能不能便宜些,她说两人间最少100。好话苦话说了一大堆,她死活不松口,旁边的人尽管听闻我经历后对我流露出佩服和同情,但似乎也有某种默契似的,并未帮我说话。我最后只好语气坚决的告诉她我没钱住,我就到楼下坐一晚了。说完我就拎起东西下楼,坐到墙边的椅子上休息。

就在我下楼的时候,大门进来几个人,旅行装束,我问其中一个女的,是不是搭什么车上来的,她说是自己开车上来的。我心中多少有些高兴,也许明天能搭上他们的车下去。

我坐在那里休息了一会,正瞅着那张乒乓球桌打算是不是在上边躺一会,一个职工走过来问我怎么坐这里,我就把我的情况和他说了,然后诉了一通苦,说那个女的非要我住100块钱的房间,问他这里还有什么别的便宜地方能让我将就一晚。他告诉我楼上就有20块钱的房间,我问他能不能帮帮忙说一下。他未置可否,然后上去了。

我呆坐在那里,看着刚来的那几个人,两男两女,开了房间,住了进去。休息一会之后,我揣摩着既然确有20块钱的房间,而且那个职工也听我诉了一番苦,我总该上去再试试。于是又上去。这回我求了没几句,那个女的不太情愿的告诉我可以住进去,不过房间在装修比较脏乱。见她松口,我赶紧说甭管啥样了,有个床板能躺着就行,我能将就。于是她给我开了房间,还拎了壶开水。

房间在二楼的一角,不大,放着几个架子床。我看除了地上有些木屑杂物,也没什么装修的迹象。我赶紧放下行包,倒了杯开水,捧在手里呷着,真TMD温暖啊,我心里想,累了一天,总算没白费劲,上来了,还能歇着,此刻还能有什么别的能比得上如此享受呢,真是别无所求了。

就着开水,吃了干粮,人也跟着舒缓很多。我蹒跚地走到二楼的回廊,看看那里墙上关于猫儿山的宣传海报。猫儿山的景点,除了顶峰几处,周边高山峡谷还有不少。海报上拍的照片相当漂亮,尤其那个巨幅的云海观日出的,十分壮观。这时刚才上来的那几个人也过来看看,我看到一个男的象是老板模样的,一脸和气的样子,就和他搭讪起来。告诉他我上山的经历后,我问他明天下山车上还有没位能捎带我下去,他很爽快的答应了,告诉我大约8、9点下山,他们还要逛逛铁杉林。我是喜出望外,赶紧谢过。

回房间我就※※上床休息。床上有厚厚的棉被和褥子,但是好象有点潮。褥子是电热的,插上一会就热了起来。我没有马上躺下,经验告诉我,如果现在躺下,明天起来肯定腿脚肯定酸痛得走不动半步。于是坐在床上,自己给自己“松骨”,按摩揉捏了半个小时,感觉好点了才躺了下来。

尽管躺下,极度劳累所引起的抑疲劳兴奋却象生了根似的迟迟未能消退,让我思绪万千,辗转反侧。一路跋涉的许多细节在脑海里飘来荡去的重复着,使我恍惚间陷于一种永无停息的机械运动里;电热褥虽然热气逼人,但却怎么也没能给我那种踏实的温暖感觉。就这么迷糊了一夜。

(七)华南之颠

等我争开眼睛的时候,房屋的光线已经亮了起来。6:30了,该起来看日出了。我爬了起来,看看窗外。窗户一片雾气朦胧。推开三层窗户,一股湿冷的雾气立刻涌了近来。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。我连忙关上窗,又钻进被窝里。又躺了半个小时,我感到光线强了很多,再起来一看,好象雾散了,连忙穿好衣裤,拎上摄影包出去。

早晨的山顶笼罩在一片金色朝阳之下,没有风,空气清朗中透着些凉意。望东边日出方向,天际一带云层挡住了太阳,而山下则大雾弥漫,没有想象的云海奇观,却别有一翻“天接云涛连晓雾,星河欲转千帆舞”的梦幻般境界。

一步一瘸的走上山顶,猫儿山的顶峰气势浑然的耸立在前面,在广阔苍穹的背景里显得突兀有力。我拍了几张照片,看到昨晚上来的那几个人刚刚下来。原来他们一早就起来看日出了,但是有雾没看到。和他们打过招呼,我登上了“华南之颠”。

登临送目,只见天地渺渺。猫儿山的主峰以万丈凌云之势,仿佛一座巨大的屏障,横亘在了东西两侧的群山沟豁之间。山的东侧早已是阳光灿烂,朝气盎然;西侧却依然是混沌未开,暮色深沉,一时间形成了“朝晖昔阴”并存的奇特景致。扶栏而立,雾气飘弥,感觉真是“浩浩乎如冯虚御风,而不知其所止;飘飘乎如遗世独立,羽化而登仙”。

在海拔2142米的高度上,向南望去,我知道从这一直到曾母暗砂的百万平方公里范围的南中国地界上,我都将是唯一的、最高的俯视者,想到这,豪气顿生。

下了“华南之巅”,周近还有两处观景点“佛光峰”和“仙人柱”。前往两处的小径十分曲折,我勉强爬到“佛光峰”,此时日升已高,雾气逐渐散去,已经没有什么景观了。回头看到“仙人柱”,很峭拔的样子,有一条十分陡的石梯攀上去。我叹力所不逮,只好放弃。

(八)下山

原来说好8、9点开车下山,但那几个人看完日出又回去睡了,等到11点才动身。我坐上后排,感到十分幸运。

车是微面,下山时一路颠簸,并随着山路的迂回而不时左晃右侧,坐着并不舒服。开了大约十来分钟,路过铁杉林观景点的时候停了下来。我们几个下了车,走到路边的看台上,往对面看去。天空比较阴沉,几十棵铁杉,参差的立在那里,身形壮实,枝桠遒劲,在周围的矮林、灌木中显得卓而不群,展示着它们不惧风雨,傲霜斗雪的风骨。

观赏完毕,那个老板带那两个女的还有我走进了路边的小路,一头扎进了茫茫林海。小路是水泥砌的,显然通向前面的景点。到哪里呢?会到美军机坠毁遗址么?我没多问,只是紧张的跟着他们,因为我的腿十分不便,而小路蜿蜒,且时不时被横生的树干和倒下的朽木挡住去路,走起来不得不小心翼翼。

老板很熟悉这里,听他介绍来过这里几次。我们一路上走过许多干涸的溪流,覆盖着腐烂潮湿的枝叶,地上和树干上到处是厚厚的青苔,空气里透着浓重的氤湿。大约这么走了半小时,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,我不禁感到有些后悔。后来就走到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,路边的一块小石碑上写着“仙愁崖”“野人湖”,还用箭头指着方向。

哪里有湖呢?我看到前边只是一块长满了藁草的洼地。洼地中间似乎有些溪水,淤积着腐烂发黑的枝叶。老板介绍说这里原来垒了个水坝,把溪水蓄积起来成湖,后来湖水多的时候漫溢出去,所以又把水坝炸开个口子放水,湖就没有了。顺着水坝走过去,果然看到一个缺口。据说在野人湖处回望猫儿山主峰,可以看到卧猫的形状,猫儿山之名由此而来。我在云峰旅馆的宣传图片看到一张这样的照片,还蛮像的。然而,此际望过去却是云雾重重,什么都看不到了。

往仙愁崖走去,是一条陡然往下的石级,旁边还有铁栏扶手,想来一定十分险峻。老板说对面的景致在晴天的日子里很壮观。是什么样子呢,绝壁高悬,还是深渊莫测?此时只见周围雾气弥漫,隐隐绰绰,看不出个所以来,一切只能想象。美军机坠毁处是在前面吗?老板说不是,是在十里大峡谷的另一方向,我们已经走过了。我心中十分遗憾。

退回来走过野人湖,又钻入了丛林之中。这一段路多是下行,想必通往下山的方向。又走了半小时左右,老板在一处岔路口犹豫了一下,然后往右走去,带我们来到了“三江之源”。“三江”是资江,浔江,漓江的合称,只因这三处距离很近。其中资江、浔江源只相距几米,共立一块碑。漓江源在50米开外,也有块碑。此时三处水源都基本干涸,只残留着腐烂的枯枝败叶,看上去很难和清澈秀丽的江水联系在一起。

回去走哪个方向老板也有些糊涂了,因为这里除了树林还是树林。正巧有几个年轻人从另一头走来,在这种阴暗深邃的地方出现我们以外的人踪,真是令我讶异。我想要不是那个老板带路,我是怎么也不会找到这里来的。

于是我们顺着他们的来路走过去,不多远,就走回了大路。那个微面正停在附近。我看时间,已经是12:35了。也就是在林子里转了将近一个半小时。

车子一路下山,路过红军亭的时候没有停,想来他们已经疲惫没有了兴致。过了梯子岭的路口,就是我没有走过的路了。我留意了一下,在路上可见崇山峻岭,草木苍翠,有阳光照到的地方,景色别致,更难得的是有不少山峦已是满山红叶,层林尽染的样子,比起爬梯子岭的小路,风光好多了。所以,我建议后来者还是取道大路上山吧。

13:05,到了检查站。因此检查站应该在距红军亭5公里左右。资料[3]里的记述显然有误的。

13:31,到达山门。过了高寨小村,路好走多了,车子开得快了起来。

14:00,到达华江。

14:30,到了百竹铺。我拎起行囊,下车,和老板道谢话别。然后我在路边等到从兴安方向过来的往桂林去的车,回到桂林。原计划到桂林后去阳朔,在阳朔休整再返广州。因为实在太疲劳了,索性回到了南宁家中。

后记

文章断断续续的写了很长时间,在从南宁返回广州时,发生了很不幸的事件,一时间使我写作的热情消沉下去,再就是返回广州后终日单调、乏味的工作、生活、人和事,也扰乱着我的情绪,模糊和淡却着曾经艰难的记忆,以至于自己都怀疑起来,那刻骨铭心的11小时艰难历程,是否就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?或者是想象,故事,梦境……?然后我一遍遍的翻看存照,才确信,我疲惫的身影曾经跋涉在那绵延不尽的群山之隙,我坚定的面庞曾经沐浴在华南之巅明媚绚烂的朝阳之下……

本人猫儿山之行的成功,有赖于杨夕等人在“色影无忌”(http://www.xitek.com/)论坛上发表的诸多资料,其人已于2003年9月6日不幸车祸罹难,生前和本人素昧平生,我是因为检索才在网上发现了他的相关遗存。斯人已逝,精神未了,这里让我们深切悼念这位先行者,也和那些为了追求挑战和骄傲,为了追求内心深处的平静、坚定,在逾越人生中一座座高峰的征途上执着努力的人们一起共勉!

参考资料和相关链接

[1]中国地图册,中国地图出版社,1997年9月第8版
[2]攀登猫儿山随行记,杨夕,http://aci_8u8_com/prints/020117catmout.htm,2001
[3]登猫儿山,shelley jon,华夏旅游网,http://eladies.sina.com.cn/t/z/21617.html,2001
[4]桂林色友专集,杨夕,http://www.xitek.com/forum/showthread.php?threadid=36047,2001
[5]有近期去过桂林猫儿山的朋友吗?,http://www.xitek.com/forum/showthread.php?threadid=43168,2001
[6]杨夕的游记,http://aci_8u8_com/
[7]桂林旅行摄影攻略,杨夕,http://www.xitek.com/forum/showthread.php?threadid=105234,2002
[8]请教阳朔徒步的路线,http://www.xitek.com/forum/showthread.php?threadid=95139,2002
[9]广西猫儿山(老山界)国家级自然保护区,http://www_gxmes_com/

(youyou555版权声明:原创文章,仅限网络转载,2004-3-13  首发“色影无忌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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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口气看完,猫儿山在我的记忆中又找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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